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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散文的“三维一空间”》

发布时间:2005年01月12日 00:00
杨 宏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 老子 )  他是这样一个作家,不仅有一套醒目的主张,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散文创作成果。他的诗和散文创作,在港台文坛发生了巨大影响,国人拜读后,有耳目一新的感觉。长期以来我国散文创作囿于“形散而神不散”的成年旧说中,“一根红线贯串始终”似乎也串了两代人,散文慢慢走到一个自我封闭的固有模式中。台湾六十年代以前散文创作也有类似的情况,那时的台湾作家多半在五四散文的模式中打转转。有着雄厚中国文学基础,又受过西方现代文艺洗礼的诗人余光中,敏锐的感到了散文的困境。他在不少文章中指出我们应该有真正的散文——“一种讲究弹性、密度、质料的新散文。”于是他的散文创作中,这种三维一空间的理论及创作实践组成他散文的立体大厦,构成文坛的一大奇观。  余光中认为现代散文要讲究弹性,密度与质料,总称三维。一维:[弹性说]  所谓弹性是指这种散文对于各种文体各种语气能够兼容并海涵,同时有着无间的高度适应能力。文体和语气愈变化多姿,散文的弹性就愈大,弹性欲大,则发展的可能性愈大,不至于迅速僵化。他的“弹性说”,具有强烈的系统论中的“开放”意识。主张散文创作不能定格,应该努力去开拓广阔的艺术空间,充分发挥散文的自由天性,寻求和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富于弹性和立体感的“形”。这种“形”不拘一格,纵横捭阖,长短不一,或平行或交叉,展现出散文极大张力。  现代散文的这种综合的特点,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现代科学和艺术的发展趋势。譬如,当今的小说和电影也颇以散文笔法为时髦,淡化故事情节,着重意象的营构,以及理性的蕴藉,情绪泻染和抒发等。反过来看散文却很少借助小说的意识流,诗歌的意象转化和音律节奏,电影蒙太奇技巧,戏剧对话,绘画的色彩,音乐的旋律等技法,来孕育出新的具有更高审美价值的作品。散文的诗化小说化影视化不仅不会使散文在众多的艺术中湮灭,反而会成为一门更具广阔而神秘空间的艺术。宋代大诗人苏轼说散文是“滔滔汩汩”之“水”,“滔滔汩汩”就意味着不是死水一潭,而是在流动中显示其鲜活多变的特色。朱光潜先生说:“诗产音律好处之一是在给你一个整齐的东西作基础,可以让你去变化。散文入手就是变化,变来变去,仍不过是个无因定形式。”散文这种表面的“无形”,实则是一种高层次的“有形”,于“无形”中求“有形”,正是现代散文所追求的审美特征,余光中的“弹性说”在很大程度上为散文创作展示了美好的前景。二维:[密度说]  余光中提出散文要讲究“密度”。所谓“密度”是指散文在一定的篇幅中(或字数内)满足读者对于美感的要求的份量,份量越重,当然就越大。他希望散文家们在创作时,“当他们思想与文字相遇,每如撒盐于烛,会喷出七色的火花”。因此散文所表现的审美趣味不能单一,要给读者多维的审美体验。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信息量的不断增大,作为现代人思想和感情载体的散文,势必要有更大的容量。三维:[质感说]  余光中还认为散文要讲究“质料”,“它是指构成全篇散文的个别的字或词的品质。这种品质几乎在先天上就决定了一篇散文的趣味甚至境界的高低”。遣词造句的学问似乎特别垂青于有心者。文字当它沉默时是孤零零互不关联,而到了善用者手里则让人惊叹它的魅力。他本人便是这样一位散文家。文字在他的手中游刃有余,似入无人之境,顺手天地之中,给人联想,展开想象,从而充分体会到语言的魅力。正如他所陈说:“在《逍遥游》《鬼雨》一类作品里,我到真想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一颗丹来。在这一类作品里,我尝试把中国文字压缩、捶扁、拉长、磨利,把它拆开又拼拢,折来叠去,这试验它的速度、密度和弹性。我的理想是要让中国的文字,在变化各殊的句法中,交响成一个大乐队,而作家的笔应该是一挥百应,如交响乐的指挥杖。只要看看,像某些作家的散文,如何仍在单调而僵硬的句法中,跳怪凄凉的八髹舞,中国的现代散文家,就应该猛悟散文早该革命了。”于是从他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他遣兵调将施术设阵的十八般武艺,文字在他的手中有游刃有余,似火无人之境,顺手天地之中,给人联想,展现想象,从而充分体会到语言的魅力。 (二) “ 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刘勰) 一空间:审美空间 (一) 捕捉奇特意象化为作品的形象之美  “真正的现代散文必须具备现代人的意识和现代人的表现方式。现代人的意识除了要求作家对周围现实有高度的敏感外,还应该能准确把握住现代人的生态和心态,他们生活的“瞬间性”和由此在头脑中时常出现的令人眩惑的“瞬间印象”,以及对各种处于未名状态的人事的好奇和独特的具有神秘感的城市景观。用相应的具有高度适应力的文学绘声绘色地表现出来。余光中在评价艾略特时说:“现代生活就是由这些纷然杂陈的支离破碎的‘现象’拼凑而成——单调的琴音、风信子的气息,对于他人秘密的情欲之一瞬间的同情,结果还是面临困惑。”在余光中的散文中“瞬间印象”和现代生活的偶然性与琐碎性及恍惚迷离的意象比比皆是。  如:“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风里雨里,走入霏霏令人想入非非。想这样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 作者用重重叠叠的字句,参差有致的韵语段落,调动读者的各种感官,去听、看、嗅、舔,一幅幅淋淋沥沥、渐渐涩涩的雨景,一阵阵嘈嘈切切、紧敲慢打的雨声,一丝丝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香的雨味,甚至那飘飘忽忽、空朦迷幻的雨腥,用神秘的语汇营造了一种浑然一体的心象。此时此景,冷雨渗透了读者的每一根神经,“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甚至文字也都变成了具有声色光影的雨珠了。古往今来,写雨不乏其人,但谁能象余光中一样,融合各种感官,将雨描绘成在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上构成的一种“感性的存在”?而这种“感性的存在”所能唤起的读者的审美体验,是那样丰富,那样的深广,让人赞叹!因为她包含了人与物交应,倍感其中的全部精神内涵——种种情致,众多的神态,多变的气韵,繁复的意识等等。 “人赖在第九张床上,在想。新婚的那张,在一种梦谷、一种爱情盆地。日暖。春田。玉也生烟。而钟声不止,人仍在,第九张床。” 文中意象之丰富,自能使人得到许多美的体验:从“第九张床”到新婚时的床,到李商隐“蓝田日暖玉生烟”,又从钟声回到现实.想象的广逸造成丰富而迷离的意象,在这重重叠叠的意象中,包含着人的寂寞孤独,对生活美好回忆等等许多的精神内涵。 “拜火教在焚烧所有的异教徒,且扛着太阳在示威。我们不容于天地之间。辐射热当空灸下来,曲析反射成网。车厢是烤箱,翻过来覆过去是一样不可逃避。深绿的太阳眼镜软弱地抵抗十亿烛光的刑询灯。犹他的太阳鞭苔着我们。一连七小时的疲劳审问,在最白热的牢狱最最黑暗最隔离的斗室,我已经准备把供了,把认我是拜水教的信徒我私恋水神私恋所湖泊的溪涧的水神事实上我们正企图越境去投奔” 《咦呵西部》  这种细腻的白描将他的感受呈现出来。烈日给人的感受变得新奇,实属罕见. (二)高超的遣词造句技巧以及酣畅淋漓的表现  利用图形文字的形和声,制造出抑扬顿挫的节奏,浏亮自然的的音节,并用多种节奏来充分表现所要抒发的心情意绪或情感流。此时,标点的活用,文法警律的破坏,都出于对一种特殊的美的意境的追求。  “白,白,白,白外仍然是不分郡界不分州界的无疵的白,那样六角的结晶体那样小心翼翼的精天图案一寸一寸地接过去接成千里的虚无什么也不是的美丽。而新的雪花如亿万长降落伞降落,降落在降落在洛杉矶的蛋糕上那边教堂的钟楼上降落在人家电视天线上最后降落在我没戴帽子的发上当我冲上街去张开双臂几乎想大嚷一声结果只喃喃地说:“冬啊冬啊你真的来了我要抱一大捧回去装在航空信封里寄给她一种温柔的思念美丽的求救信号说我已经成为山之囚白色正将我围困” 《丹佛城---西域的阳关》   为了表现他在异国他乡看见樱花的喜悦心情,作者用了这样一个长句,长到一百三十个字之间只用了一个冒号,将作者内心绵绵不尽而又澎湃激越的情感尽情宣泄出来。从句型的长度和句意的稠密与景物的长度和广度织成一幅瑰丽的图画,不仅给人丰富的美感,而且能调动读者感情,使人们全身心地进入一个美好的情感世界中。像这样的描绘在余光中的作品中不胜枚举,他在理论上的弹性密度质量之说在他的作品中都得到较大程度的体现,虽说他的理论也有不足的地方,但他的探索为我们在新时期的散文创作会提供有益的帮助,这正是我们应予以关注的原因,愿我国散文创作能迈上一个新台阶。                                      [200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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